书名:《回首往事七十年》
作 者:张树纯(网名观海听潮)
完稿于2022年10月
原创 首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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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. 我有一位通情达理的妻子
妻子在职期间,每天为所在工厂经营管理忙忙碌碌,经常出差在外,有时候三五天,有时候十天半个月。沈阳桃机场、沈阳火车北站、沈阳长途汽车客运站成为她经常光顾的场所。
一个家庭,妻子的作用非常重要。一般的家庭生活模式是男主外女主内,在日常生活中,孝敬父母,教育孩子,吃穿洗涮,妻子做得更多一些。俗话说得好,家有贤妻,男人不做横事,是非常有道理的,一定意义上说,妻子是家庭和谐幸福的基石。
在这点上,我的体会更深一些。正是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妻子,才有了一个和谐的家庭,有一个孝顺的女儿,有了幸福的一生。
同妻子结婚后,我在部队服役,很长时间是两地分居,即使转业地方团聚以后,也经常因公外出,大部分家务、照顾孩子的职责,都由妻子担当。结婚46年,我们相濡以沫,因为总有她毫无怨言地默默奉献。我们过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,经历的都是家庭琐事,但正是这些生活琐事,成就了我人生的幸福。在撰写这篇《回首往事七十年》的时候,回忆我们共同走过的路,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似乎就在眼前。这里写下这篇文字,以示对妻子的特别感谢!
城里姑娘嫁给农村郎
妻子叫杨淑琴,1952年2月6日出生,从小在沈阳长大,父亲是辽宁省粮食厅干部,家庭条件同我生活的农村相比,优越的不可同日而语。妻子小学就读于沈阳市皇姑区宁山路小学,初中就读于辽宁省实验中学,不仅学习成绩优秀,还一直是班干部。也是那场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”,不仅打碎了她的大学梦,还把她推到辽宁一个十分贫穷的大山沟。
那是1969年“文化大革命”最“波澜壮阔”的年代,辽宁出台了一个极左决策,把大部分机关、企事业的干部以走“五•七道路”的名义下放到偏僻的农村。岳父拉家带口被赶到辽西建平县沙海公社新胜村——那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穷乡僻壤,农民劳动一年不仅挣不到一分钱,还要倒贴——说来笑话,可那是实情,农民连年吃国家“反销粮”,城里生活惯了的岳父一家生活境遇可想而知,用欲哭无泪形容一点也不为过。
妻子那年17岁,在农村中学就读了一年开始参加农业劳动,后被抽到村里小学做代课教师,好不容易盼来转正的机会,还被公社干部亲戚冒名取代,两年以后才被安排到县城叶柏寿烟酒蔬菜公司当营业员,站了两年柜台后转任公司做财务工作,正是在那里我与她相识。
那年我回家休假,在姐夫工作的发电厂认识了同年入伍到四川铁道兵的霍其民,聊起来一见如故,霍的父亲是妻子单位的领导,霍其民介绍我与妻子相识。
我们1978年1月30日登记结婚。那时我还在复旦大学读书,按照部队规定,军官年满28周岁、女方年满25周岁才批准结婚,即使达到这个年龄,读书期间也不准结婚。当时“文化大革命”结束后,岳父落实政策已经回到沈阳,担任省粮食厅所属的辽宁省粮食机械厂厂长,妻子在建平当地已经就业,不能一起调回,我给部队政治部写了报告,部队领导特批我们提前结婚。
没有婚房、彩礼,没有结婚仪式,也没有举办婚宴招待亲朋好友。那时候,生活物品票证还没有取消,许多消费品都凭票供应,粮票、布票更是百姓生活紧缺的票证,即使有钱也买不到。结婚的行李说来都让人笑话,我从上海买了大约50多尺不要布票的人造棉布做被面、褥面,人民币3角多一尺,共花了十几元钱。被里不能用人造棉啊,妻子有办法,她们烟酒公司处理装绵白糖的棉布袋子,两角钱一条,她买了几十条,拆洗干净,用缝纫机连在一起,就这样做成两床结婚用的被褥。
说起来也还举行了两次“隆重”的婚礼。一次是在岳父家,岳父、岳母把几位一起下放的“五•七战士”请到家,我们夫妻给他们每人敬酒,并接受他们的祝福。然后又回到我的农村老家,我的父母把本村的六七位亲戚和邻居请到家里,一桌农村的酒席,同样的简单,同样的程序,一分礼金也没收。
艰苦的年代,困难的家庭,独立的新人,简陋的被褥,妻子也非常理解,毫无怨言地嫁给了我。
那个年代,城乡差别非常大,尤其在我家乡那个贫困山区,农村孩子羡慕城里人生活,找个城里的媳妇都算是新鲜事。我娶了一个城里媳妇,在村里传为佳话,亲朋好友纷纷向我父母祝贺。我们休假回家,左邻右舍的人都来串门,来看我的这个城里媳妇,看她的穿着,看她会不会干农活,看她是否嫌弃农村。对于这一切“考察”,妻子都顺利过关。
我的这个城里的媳妇不仅受到邻居的称赞,更得到公公、婆婆的认可。尤其同大姑、小姑的关系,超过我们兄妹,哪个妹妹生活上遇到困难,她都会慷慨解囊,帮助她们度过难关。我们结婚几十年,妹妹们对她敬重有加,对我这个哥哥,却似乎有点敬而远之。
也曾是个合格的军嫂
1978年8月,我从复旦大学毕业后又回到原来部队干起老本行——宣传干事。岳父一家落实政策迁回沈阳,建平只留下妻子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。白天上班忙忙碌碌,还算充实,下班后自己顶着一所房子,对于一个20多岁的女人,着实有些冷清。于是就把与她情况相仿的工友吴凤兰找来一起生活。吴凤兰是我初中同学、后来的战友崔振龙的妻子,崔与我同时入伍到一个部队,也是工农兵学员,毕业于南京气象学院,结婚后同我一样也是两地生活。妻子与小吴搭伴生活了近一年,直到小吴随军,几乎同时妻子也到部队休产假,后来随着下乡知识青年政策的落实,妻子休完产假就调回沈阳。
作为一名军嫂,确实很不容易。我们两地生活了九年,不管是在建平还是调回沈阳,都按照国家对两地生活工作人员休假的规定,我们两人每年分别享受一个月的探亲假,一年只有这两个月的团聚。已经成家立业了,但没有权利享受分配住房的待遇,还要同岳父一家住在一起共同生活,尽管有岳母帮助照看孩子,但许多辛苦只能她一个人承担。要正常上班工作,还要照顾女儿。孩子病了,她一个人带着去看医生;自己生病了,也得咬牙坚持上班,还得照看孩子。女儿入托、入学,她一个人去办理……但她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一句话,有苦处藏在心里,遇到困难自己克服。
那时候的通讯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,少有的程控电话都是办公室的工作电话,普通老百姓偶尔有个急事,都要到长途电话局花钱排队打电话打到办公室。私人的信息交流全靠写信,沈阳到白城大约1000公里,寄封信得一个星期才能收到。我们夫妻通信,从来没有卿卿我我,更没有牢骚埋怨,多半时候都是报个平安,妻子鼓励我努力工作,不要惦记家里,我安慰妻子克服困难,照顾好一家老小。
在部队,家属来队探亲是个大喜事,谁的媳妇来连队了,几乎所有战士都涌到住所,说说笑笑,嘘寒问暖。谁的衣服、袜子破了,也拿来找军嫂缝补。军嫂也尽其所能,为战士们洗衣服,缝被子。在机关,虽然没有连队那么热闹,战友、老乡的探望也是络绎不绝,缝缝补补也少不了,战友、老乡相聚喝点小酒更成了惯例,每次战友来“家”,妻子总是来者不拒,热情招待,赢得战友良好的口碑。
正是她的全力支持,我才得以安心工作。徐良在军歌《血染的风采》歌词里,有一句“军功章里,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”,我非常认同。在部队,我做的是普普通通的机关工作,没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,没有获得过军功章,但平凡的工作,也都受到首长与战友们的认可,取得的每一点小小的成绩,有着她一半的功劳。
事业家庭两不耽误
“文化大革命”结束以后,国家开始落实下乡知识青年政策,大批下乡知青开始返城。为了安置返城知青的工作,国家允许机关团体、企事业单位创办企业,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岳父所在的辽宁省粮食机械厂创办分厂,1979年末,妻子被安置到分厂从事财会工作,1986年开始担任该厂厂长、法人代表。
那个年代,正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时期,几十年的计划经济体制逐渐放开,市场经济却还没有定型,这种形势下企业经营更加困难重重。产品的生产、销售要对路,工人的工资福利要保证,工商、税务、城管要应对清楚。分厂的工人都是粮食厅干部和粮食机械厂职工的子女,人事关系错综复杂,管理难上加难。处理好这些关系和矛盾,都是厂长的责任。
妻子上任后,认真考察市场,电器、服装,都曾进入她的视野,甚至参加粮食机械总厂考察团远赴美国考察饮水机的配件生产。最后根据厂里的技术力量、财务状况,立足粮食系统的优势,选定主打苫布制品,苦心经营,严格管理,很快打开了产品销路。
那段时间,妻子是经常出差在外,少则三五天,有时候要十天半个月,后来稳定了省内各粮库及秦皇岛粮食转运站、安庆棉纺厂等供需客户,保证了正常经营,逐渐盈利,管理上也做得有声有色。有个时期,粮机总厂都向妻子所在的分厂借款应付流动资金急需。有了较好的经济效益,影响也不断扩大,连省粮食厅干部的子女也想方设法通过各方面关系调入妻子的分厂。
对于家庭,妻子也是极尽责任。家里姊妹多,生活比较拮据,从上班开始直到我们结婚成家,她工资的大部分交给父母补贴家用,只留下部分,每天下班顺便买菜带回家。自己很少添补衣物,也从来不买化妆品,雪花膏是她常用的“奢侈品”。节俭的习惯成为她一生的美德。结婚以后谈起那时的想法和经历,妻子说,五个姊妹中她是老大,比最大的妹妹年长6岁,父母的养育不容易,她有了工资收入,有责任减轻父母的负担。
对父母孝顺也是无可挑剔。结婚之后,我们长期两地分居,我们这种情况,粮机总厂规定女方无权分配住房,妻子只能与父母同住,在家务、花销等各方面,她都努力做到最好。即使我转业地方后有了自己的家,她对父母也是尽心尽力地付出。我印象最深的是岳父病重住院,近两个月时间,她几乎是24小时陪护,直到老人去世。
我的父母在农村,妻子曾动员我把他们接到沈阳一起生活,老人不习惯城里的生活,感到每天的上下楼都不方便,住一段时间就要回农村,说还是乡下自由自在。我只好把他们送回老家,每年休假带着妻子、女儿回去看望他们。每次回家,妻子都会入乡随俗,给父母准备礼物,帮助妹妹烧火做饭,洗碗收桌,打扫卫生。年节要给父母寄个三五百元钱资助他们的生活,她都及时提醒我,说平时不能尽孝,年节必须尽个心意。
在对孩子的教育上,注重培养孩子的品德修养。女儿上学前,我们分居两地,远隔千里,方方面面我都鞭长莫及,帮不上忙,作为孩子人生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老师,妻子承担了全部的家庭教育责任,处处身体力行做出榜样,要求孩子做到的首先自己做到。比如培养孩子孝顺的品德,如前所述,首先自己做到孝顺父母,让孩子生活在一个和谐有爱的环境中,女儿耳濡目染,培养她形成一个好习惯。从女儿三四岁开始,妻子就规定,爸爸、妈妈不管给她买什么好吃的,第一口必须送到爸爸、妈妈嘴里,养成不自私,不贪嘴,心里有爹妈的好品行。现在女儿已经过了不惑之年,买了什么稀有的食品,还保持这样的习惯,不吃也硬塞到我嘴里。
在我们的有生之年,来到新西兰同女儿团聚欢度晚年,女儿对我们处处照顾有加,衣食住行,我们没想到的,她先做到了。有朋友约请旅游、聚会,都鼓励动员我们参加,每次女儿都做好拿手的菜肴,开车接送,让我们晚年无忧无虑,开心快乐。我的华人朋友们大多不会英语,有时候找我女儿帮助同有关方面联系办事,也总是尽心尽力,认识她的朋友们都喜欢她,说她是“大众女儿”。
女儿的良好修养和优秀品行,当然与妈妈的教育指导有着直接关系。
有时候我在工作中遇到挫折,偶尔受到不公正待遇,低落的情绪难免会带到家庭生活之中,每当这个时候,妻子总是安慰我,从不火上浇油。2000年评定正高级职称落选,2008年“参公”(参照公务员)降职降薪,都使我思想波动了一阵子。妻子没有一句牢骚和埋怨,反而做我的工作,要拿的起放的下,名利得失不能计较,一切都要顺其自然,帮我度过了那段时间的郁闷。
年轻时的夫妻老年的伴
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是几个时代的发展变化。我出生在农村,当过农民,后来参军、上学、转业、上班,晚年又来到新西兰过上异国他乡的华侨生活。年轻的时候,我们夫妻俩的精力主要放在事业上了,努力工作,挣工资养家糊口。退休了,没有了单位的工作压力,有了更多的生活空间。没有了单位的纪律约束,有了更多的活动自由。不上班了还领着退休金,生活大为轻松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身体、精力都大不如从前,过去是“吃嘛嘛香”,现在是山珍海味都提不起兴致。连夫妻关系都发生了质的变化,年轻时候是夫妻、情侣,成了古稀老人,爱情变成了亲情,爱人变成了亲人。
在职期间的经历已经啰嗦过了,而我们退休以后的生活,用“年轻夫妻老来伴儿”形容,恰如其分。
我们夫妻俩都已年过古稀,成为“三高”( 高血压、高血脂、高血糖)老人。我把兴趣寄托在田园里,种菜、栽花,每天忙忙碌碌,乐此不疲。妻子为了让我更好休息,尽量承担家务,帮助女儿做好一日三餐,照顾两个小外孙。
朋友邀我小聚,约我外出旅游,我们都一起参加,一是共同享受开心时光,二也是为了相互照顾。人老了,腿脚不再灵活自如,反应也渐迟钝,难免发生跌倒损伤,尤其是我患有心脏动脉栓塞,妻子担心,我走到哪里她都尽量照顾。
人到老年,脾气都会有所改变。年轻的时候,朋友都夸我脾气好,到了老年,我变得有些急躁,有时候让老伴儿、女儿做点啥,立马就得办,迟滞片刻就着急上火。每当这个时候,她们都会加倍体谅。
我也经常反思,妻子的理解和付出,妻子的体贴和爱护,我更应加倍珍惜,更多地调整、约束好自己。
最后,用我非常喜欢的电视剧《篱笆女人和狗》片尾曲《苦乐年华》的歌词来结束本文:
“生活是一团麻,
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。
生活像一根线,
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。
生活是一条路,
怎能没有坑坑洼洼。
生活是一杯酒,
饱含着人生酸甜苦辣。
生活像七彩缎,
那也是一幅难描的画。
生活是一片霞,
却又常把那寒风苦雨洒。
生活是一条藤,
总结着几颗苦涩的瓜。
生活是一首歌,
吟唱着人生悲欢交加的苦乐年华。”
这也是我们夫妻的生活写照。
可喜的是,我们夫妻走过46年的人生路,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,虽然也发生过勺子碰过锅沿的小矛盾,但生活主题是相亲相爱,互谅互让,不离不弃。
我很满足也很骄傲有这样一位妻子。(未完,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