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新社北京12月28日电 “我跟他们(青年学生),都在煤矿的同一个工作面上,”莫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突然兴奋起来,眼睛亮了,笑容在整张脸上晕开,你能偷窥到一个作家在写作中取悦到自己时的状态,“大家都在采煤,都得往前掘进。”
2012年,莫言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。今年12月中旬,这位身兼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、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主任的写作者,获评《中国新闻周刊》2023“年度影响力人物”之“年度文化贡献人物”。中国新闻社旗下中国新闻周刊最新一期刊发人物特稿《莫言:为自己而写》。
2012年之后,莫言的小说新作只在2020年结集出版过一本中短篇集《晚熟的人》。小说集的十二篇小说中有四篇写于获奖前,其余都是获奖后的新作。获奖作家这个角色不止一次出现在故事里,虚虚实实。
2013年,莫言兼职担任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主任,那是他的母校。2018年从中国艺术研究院退休以后,他全职回到北师大,将更多精力投入教育,现在他带着五个博士生、办起了“名师写作指导工作坊”,为年轻人搭台、掌灯。他的同事包括余华、苏童、西川、欧阳江河、张清华。
莫言做公益,捐出稿费125万元(人民币)后,又写“百福”拍卖,筹款千万治疗西部地区的患先心病儿童。他办公众号,跟年轻人互动,熟练使用网络梗和表情包。他上综艺,见老朋友,贡献段子。他游山玩水,每到一处就写诗、写字。他办书法展、继续出书,内容是书法和诗歌。
获得诺奖第十一年,文学不再是唯一重要的事了。
实际上,提笔再宣泄出一部洋洋洒洒的长篇,冲动常常在莫言心里翻涌。虽然他有意为自己“辩解”,时常给读者泼冷水说,作品的质量不取决于长短,长篇并非衡量作家的最高标准。但是他也希望,至少再写一部比较好的长篇小说。 “我要是再写一部长篇,我也可以说是为读者写的,”莫言笑了笑,在藤椅里换了个姿势,“但说到底,还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他比以前慎重多了,不再追求数量,不是非写不可。他的热情依然在于小说的形式。作家正面临新的时代境况,但莫言不打算改变了。“可以用跟帖跟出一个长篇,可以用注解注出一部长篇,但也就是雕虫小技罢了,不是非这样就不行。可能最终,还是用老老实实的方式去写吧。”
莫言的一个坚定观点是,作家要为本民族语言的发展作出努力。不论是《酒国》中用书信、小说、小说嵌套的小说搭建起的多声部、多视角复调结构,还是《生死疲劳》中以驴、牛、猪、狗、猴、人六重视角展开的叙述,或者《蛙》中以书信与戏剧合成小说,都是他对形式的探索。讲故事的人,不用寻常语调。
他在等待一个触发点。莫言最优秀的小说,在精神土壤里深埋酝酿,但需要一个偶发因素激活。譬如母亲去世带来的强烈情感波动,刺激他将对封建社会女性命运的感受写成《丰乳肥臀》;而在一个寺庙里见到六道轮回壁画,使得他对一个在集体经济时代坚持单干、对抗潮流的老农民的记忆瓜熟蒂落,以六道轮回的架构写出《生死疲劳》。
“现在,还是需要这样一个时刻。”莫言说。